《不懂》

陈朵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陈俊彦提到那个嘴唇碰嘴唇的动作时，会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她平静的眼看着男孩涨红的脸和躲闪的眼神，像是既疑惑又坦然。

她对陈俊彦说。

-你想和我做这个动作吗？

陈俊彦跑开了。那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像是一颗硕大的番茄横穿过篮球场，即使是撞到其他人，也只呜嗷喊叫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朵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歪过头。她用手轻轻点在自己的嘴唇上，隔着防护服的手指和嘴唇像是身体上最陌生的两个部位。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意外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点失望。

她不懂。

后来，陈朵又问陈俊彦。

-你想试一下吗？

或者说是她想尝试一下。但她想到上次陈俊彦跑开的样子，她不知道这个请求是否有那么难堪，皮肤与皮肤的碰触，可以让这个男孩足足躲了自己三天。

陈俊彦的脸腾地红起来，他支支吾吾，说不知道陈朵在讲什么。他的右手抓着头发，眼神飘忽却又偷偷打量回陈朵的身上。

陈朵指指自己的嘴唇。

她说。

-就是这里。

她向陈俊彦探过身去。防护服把陈朵干瘪且千疮百孔的身体掩藏，她的外套有些宽松，衣领皱褶着，这让她的脖颈显得异常纤细。

她的眼没有波澜，只有缓缓吐出的气息像是滚沸的水，烫得陈俊彦朝后瑟缩一下。

-这……这……这……这事儿得跟喜欢的人做……

陈俊彦使劲闭上眼，他结结巴巴地说，可实际上又忍不住要张开一点眼缝去悄悄瞧陈朵。他没好意思说自己这还是初吻，光有理论没有实践，又怕陈朵发觉自己紧张地嘴唇都在发抖，索性连嘴唇也抿进去。

喜欢。

陈朵咂摸着这两个字眼，又拿手指指自己。

-你不喜欢我？

陈俊彦几里哇啦地叫起来，朝后险些就要跌过去，手掌在空中虚抓几下，陈朵拽住他，把他拽得凑到自己面前。陈朵弯弯的鬓角就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少年人没了那点燥急的心性，只嘟囔着嘴巴，小声说道。

-这……不是一个喜欢的法儿……

陈俊彦清咳两声从陈朵的手里钻出去，他故作成熟地拍拍陈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朵儿，这是个顶有仪式感的事儿，不到关键时候不能轻易跟别人……咳……那个打啵……

陈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看着陈俊彦。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陈俊彦也说不出来，他挠着头发，几乎要把后脑勺的头发全给刨下来。他转转眼睛，又故作高深地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感觉？

陈俊彦又被她问住。一方面是少年莫名地自尊心作祟，一方面又是青春期躁动的蠢蠢欲动，他的眼神不自觉就飘到陈朵的嘴唇上。

那会像什么？

像一颗融化的糖？

像一片摘不到的云？

像一汪温热的泉？

还是像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陈俊彦的眼微微敛起来，他不敢去看陈朵，但身体却向着陈朵靠近。

他想，就只有一下，轻轻的。这样他就可以告诉陈朵，是这样的感觉。

陈朵依旧不明白男孩为什么要合下眼。人们在看不到时，又怎样才能明白那之中藏匿的情感。

不是她的，而是他们所谓的。

喜欢。

她瞪着眼睛等待那个嘴唇与嘴唇的接触，直到陈俊彦颤抖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时，远处传来廖忠震天动地的怒吼。

-陈俊彦你个臭小子！你要对朵儿干什么！

陈俊彦一个蹦高地从陈朵旁边跳开，他手足无措之际还不忘遮住自己那张涨红的脸。

-我……我……我看朵儿脸上有东西！

-狗屁！嘴撅得都快要上天了，你在这耍什么流氓！

-我没……没……有！

-放你娘个腿儿的屁！

陈俊彦被廖忠追得满篮球场跑，一大一小像是两只精力异常旺盛的猴子。

陈朵安静地看着他们，手指尖在嘴唇上划过。她偏过头，碎发在眼前晃过。

她不懂。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尝试一次嘴唇和嘴唇碰触的感觉。

她瞪大眼睛想要看出些不同。那个人没有像陈俊彦那样合上眼，而是同她一般。

有烟的味道。

她想着，不知道这算不算陈俊彦说的那个时刻。

那个人的脸上有胡茬。

扎得她痒痒的。

她……不懂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