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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毛老满的垃圾场

『不要尖叫,做有用的事,不要尖叫。』

《障目》

*参赛“伙伴”

*无cp向

*出场人物:张楚岚,冯宝宝,肖自在,王震球,诸葛青,陈洪涛(原创),陈从(原创)

*鸡血产物,逻辑bug请自动跳过(x)

 

(1)

“进这种山林还抽烟,小心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肖自在把装备整理好背到肩上,他瞥一眼正暗搓搓准备摸烟的张楚岚,不咸不淡地说道。

被抓个正着的人讪笑两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这不还没进去。”张楚岚说着把烟填进嘴里,又顺手递给肖自在一根,他原本也没觉得肖自在会接,只是人情往来多少要足,可出乎意料的,肖自在竟然抬手接下。

张楚岚掩着风打火儿,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于短暂的停顿也用点烟的动作遮拦过去。他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对别人产生过多的兴趣,更何况这个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对于他们来说,知道的少并不是一件坏事。

肖自在把烟收进上衣的口袋,他不是一个有烟瘾的人,从他干净的手指上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极为自律的管理,而香烟这种在缓慢进程中使人产生依赖的东西显然并不是他的喜好。他把上衣口袋的扣子按好,然后轻轻弹掉落在手指上的碎烟叶。

“宝儿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张楚岚朝冯宝宝的方向走过去,他这支烟吸得很快但也很沉,几乎每一口都像是肺在用力收缩再放开。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过度的深呼吸,即使还没有进入到山林,但肖自在说的不无道理,面对一个未知的环境时,他们始终都是应该保持警惕的。他蹲在冯宝宝的旁边,夹烟的手指翘起来,而小拇指则不着痛痒地搔搔头发。

“都在包里。”冯宝宝拍拍地上那只硕大无比的包,冲着张楚岚竖起拇指。

“我去,宝儿姐,你这都装的什么……”张楚岚有些无奈地把她的背包链打开,里面填塞得满满当当,随着他打开的动作险些要崩出来,“我们就进山两天,用不到这么多吃的……还有这个……我靠!洛阳铲?宝儿姐我们是去找人不是去盗墓啊!”

张楚岚看着那半圆的铁铲头不禁苦笑,这是宝儿姐心血来潮还是山里头真藏着……哎呦!张楚岚的这一想还不到一半就被冯宝宝拍在后脑勺的一掌拍得烟消云散。冯宝宝把铲子从他手里拿过来,虚比划一下,似乎是对这个铲铲儿的感觉还不错。

“这玩意真打上架也不管用啊。”张楚岚揉着后脑勺,心有余悸地往旁边蹲一蹲。

“打架有手脚就行,要什么铲铲儿。”冯宝宝看张楚岚一眼,似乎是觉得这娃的脑子最近也变得不太好使。

“那你这东西……”张楚岚指指她手里。

“网购的时候买错了嘛,跟那个人讲退又不给退,只好带过来了。”冯宝宝把洛阳铲重新装回到包里,像是未察觉到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妥,反正铲铲跟铲铲也差不太多,能使的铲铲儿都是好铲铲儿。

“好……好吧……”张楚岚把烟头丢在地上,林外的土地也格外湿润,以至于烟头上的火星一接触到泥土就发出滋滋啦啦的细微响声,很快便灭下去。此地无风且潮湿,但张楚岚仍旧是把那烟头踩得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直到再一边捣捣鼓鼓半天不知道干什么的王震球叫他们几个的名字,张楚岚才从地上站起来。

“都准备好了?”王震球在来之前应该又剪过一次头发,后颈上散落着很多束不上去的碎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其余的三个人,眼睛习惯性地眯一下,但这个动作并不明显。

得到回应后,四个人再次确定这次的任务目标。

“就是这个山林。”张楚岚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表格向下拖,信息之后是一份定位,显示得确实是他们面前的这座山林,“只不过凭借这么一个定位,可以确认他是进到这里面来吗?”

王震球把屏幕上的地图放大,他看得很仔细,没抬头地说道:“这是陈洪涛最后一次有生命体征的位置,就算是秉承着人道主义,我们也应该相信,至少他是在这里消失的。”

肖自在可能是被王震球话中的某些字眼逗笑,又或者是想到之后可能遇到的事情,他推推眼镜,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在此时并不合适,轻咳一声示意他们继续说。

“不管怎么样,公司已经默认陈洪涛死亡,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人的尸体并带回去,其余的都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范畴。”王震球意喻明显地停顿一下,然后环视着其余三人,他挑挑眉,“比如说陈洪涛进到这个山林的理由。”

“任务,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是公司拿出来堵政府那边的嘴,毕竟也是死掉了一个人,没个说辞也太不合适了。”王震球说得轻描淡写,他本身对死亡的感触就不大,更何况死的这是一个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也会被任务这个中性的词语代替,他会成为厚重档案中的一员,成为某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都是些无可厚非的事情。

王震球笑笑:“再说,真是任务出现的意外,公司怎么可能派临时工来收尸。”

“球儿,郝哥那边放你出来,应该也顶着不小的压力吧。”张楚岚没头没脑地说一句,到是除去冯宝宝,剩下的两个人都看向他。他习惯性地摆出一副受惊的姿态,抓着后脑扎起的头发。

王震球的下巴微抬起,向下的目光带着一丝审量的意味,而肖自在则是用一声气音来表示自己对他刚才那句话的感想。被这么两位变态中的变态盯着看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感受,尤其是在自己多少对他们有过一些认知之后。

张楚岚想过很多接下来应对的话,但是他没有想到王震球竟然没有就他的话深究下去。在刚才的话说出口后他立即就想到自己不是在和普通人打交道,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并没有所谓的道义和规定上的约束,而他试图用郝意来牵制王震球,这简直就是愚蠢中的愚蠢!

悬在额角的汗终归还是滑下来,并不是因为后怕,而是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些人的放松。他在心里暗嘲,自己是真的得意忘形了,竟有那么一个瞬间把他们当作是……

张楚岚的手在脑后握拳,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不能调动炁,这样他们会发现,宝儿姐绝对没有问题,只是还不到这样的地步,公司那边解释起来太麻烦,对自己和宝儿姐都会不利,甚至于影响到其他的临时工……

张楚岚在这一刻想了很多,他的瞳孔依旧保持着刚才受惊状态下的大小,身体微微佝偻,嘴角的笑又苦又无奈,只是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放箭和放松都在这一刻。

“跟上吧。”王震球轻哼一声,随即迈开步子朝林中走去,肖自在瞥一眼张楚岚也跟上,冯宝宝想要跟着走,她看见张楚岚还站在原地,两个手指不知道戳到他身上的什么穴位,又痛又痒,一下子张楚岚就在原地仿佛触电般地抽搐几下。

“嘶……哎呦喂……宝儿姐……”

“你身上的筋绷得这紧实,怕不是得疼一会儿。”冯宝宝拽着背包带说道。

身上的痛痒逐渐没那么难受,只是剩下的酸劲好像几只小手捋着张楚岚的筋脉,让他怎么待都不太得劲。

“来之前四儿不是说了嘛。”冯宝宝往前去,张楚岚跟着她,“甭西南的和华东的想干啥子,咱俩只要不跟着做就行嘛。”

张楚岚没有说话,如果真的能和这两个人撇清关系最好,但现在的局面恰好就是他们共同的临时工身份,让他们都不得不去接受彼此为一线穿的蚂蚱这一事实。

不对付啊。

张楚岚在心里突然感慨道。

(2)

“涛儿,你那毛病……”

“甭提,前几天去医院查过还就是那毛病。”

“我看现在技术可以,你寻思寻思治治……”

“光杆司令的,治不治的没大意思……不说这事了啊,喝酒喝酒!”

“喝!”

“诶对了涛儿,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仙蜕……靠不靠谱啊?”朋友打了一个酒嗝,舌头因为酒劲不免大起来,声音刚要提上去,就被陈洪涛灌着啤酒又给压下来。

“你……你……你小点声……”陈洪涛这边也好不哪去,本就是许久未见的朋友,难得见面自然喝得不少,他捋着舌头说了好几遍才把这句话说完整。他把手指头压在嘴唇上,声音到是说得比谁都大。

“那……嗝……好十年前的事……嗝……谁他妈知道……”陈洪涛锤着胸口把那股往上涌的算劲咽下去,他手指头发软地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摆弄半天,才让这两根棍劈开岔。他把菜盘里的拌黄瓜拨到一边,反而夹着那几颗出味的蒜丁吃起来,他嘬嘬筷子,又酸又咸,然后吧嗒一声拍在桌子上,“服务员,再加四十根羊肉串……嗝……还有……那什么……一盘拍黄瓜……”

两个人仰斜躺在椅子上,各自醒会儿酒,等到那舌头差不多捋直,羊肉串和黄瓜也送上桌来。

陈洪涛揉着眼睛:“做梦老是梦见,可这几年我上山去看却怎么也找不着。”

“指不定让谁给捡走了。”朋友拍着肚皮呼出一口浊气,正正身而捏起一根串来,边秃撸边说,“捣鼓这邪性东西的大有人在。”

“你说那?能值钱?”陈洪涛摇头不信。

“我跟你说,涛儿,就这么讲,你现在只要从地里刨出点东西来……不说地里,就是地面上,你只要给个名堂,就不愁卖不出去。”朋友拿吃完的签子在桌面比划,说得激动了,抹抹嘴又缩回到凳子上,喝得通红的眼睛里却还是冒着精光,“你要是现在能找得到,哥赶明儿就给你换成一套北京环里的房砸!”

听也知道是朋友酒劲上来胡吹瞎咧咧,陈洪涛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他举瓶跟朋友碰碰,把这话头赶紧又挑一新的给折过去。

陈洪涛对钱没多大兴趣,他今年四十一岁,未婚,家中父母早逝,就他这么一个光杆独苗,也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就是怎么也放不下,卵蛋子没长开前见过的那具古怪的尸体。

朋友管那叫仙蜕,陈洪涛对那玩意没研究,只觉得死了的人都是一具尸体,甭管成没成仙,凡胎肉体剩下来,那就是尸体。小时候他就和家里人念叨,爹妈觉得是上坟的时候冲撞了,悄悄找过几个神婆给看过,又给灌下几大碗不知道什么熬成的苦药汤,那东西太难喝,只一次就让陈洪涛上吐下泻,不过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日后陈洪涛再也不敢提这尸体的事情。爹妈寻思是大仙的本事,包好的红包没少给出去,陈洪涛在旁边看着,想了想还是没敢说。

本来这事就当是童年时的轶事,过去就过去,他都活到四十岁,也没见有个病灾,反倒是家里的两位老人熬不住先他一步走了。两位老人是前后脚,合葬的墓,地址就选在他老家的那片山头上。他是唯一的孩子,丧事大小里里外外都是他忙活,爹娘两头的亲戚也来搭手,只是这样也忙得他晕头转向。

那天挖完坟茔地,男性亲属都拄着铁锹抽烟,陈洪涛也被勾得泛起烟瘾,他抹着脑门上的汗到旁边去抽一支,顺便也缓口气。就这么低头打火再一抬眼的功夫,他看见远处背阴的树林里,靠着一个人。

这片山下本来就住着他们老家的人,山半腰还有几户开出来的菜地,没准是哪个干活累得在树下歇歇。当时,陈洪涛就是这么想的。他看着那人,直到把一根烟都抽完,才恍然醒神儿般地收回眼。旁边有人叫他,骨灰该往坟里放了。陈洪涛急急忙忙把烟头踩灭,跟着那人回去。

挨个烧过纸钱,陈洪涛也磕过三个响头,负责张罗的人就叫着大家先去吃个饭。陈洪涛慢悠悠地跟在后头,他这几天连带守夜和东奔西跑都没睡过几个完整觉,此时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疲的抬不动步子。他并不刻意地朝着那片林子看过去,那个人还靠在那里。

陈洪涛的视力不好,小时候跟人打架的时候打坏过眼睛,要不是他福气大,那颗眼球当时就要报废,不过再大的福气也抵不过陈年旧疾,最近几年,他的视力越来越不行,模模糊糊看路还行,就是看细致的东西,看不真切。

可陈洪涛却能看清楚那个人。他看见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衣服盘腿靠坐在树下,头发盘成一髻,头低得很深,几乎不是一个正常的角度。陈洪涛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但当他试图再仔细一点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视力是不正常的。即使是用完好的那只眼睛,他也很困难看到这种距离之外的事物。

就在陈洪涛打算揉揉眼睛重新再一遍的时候,张罗的人返回来催他一起去吃饭,陈洪涛满口应下,但心中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李哥,你能看见那里吗?”陈洪涛指着那个人的方向问,“就那树底下好像有个石墩。”他也觉得贸然说那有个人实在是鬼气森森,索性变换个说法。

李哥手搭在眉骨上眯眼瞧一瞧,又回头来瞧瞧陈洪涛:“我听你大娘讲你不是个半瞎,咋眼力这好?”

此时陈洪涛也顾不上想他家七大姑八大姨又在背后编排他什么故事,只推着李哥肩膀问他究竟看没看到。

“那片山又阴又陡,谁没事去哪里座石墩,你怕不是累得眼要花,走走走,瞎琢磨这些,赶紧先去吃口饭,回头咱得把这两天的账给结了……”李哥不耐烦地说了两句就紧忙拉着他往山下走,陈洪涛也不好再拖延什么,跟着他一路下山。

直到晚上睡觉前,陈洪涛才把那景象跟自己幼时的记忆重叠起来。只是他小时候,那具尸体离得很近,几乎只和自己隔着几步的距离。陈洪涛其实这些年也时常梦到,但那些梦都太过模糊,有些更是醒来便忘记,但唯一有一点,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古怪的地方,就是他与那具尸体的距离正在一点点拉远。

不变的是他,而在移动的,却是那具尸体。

随后陈洪涛和前来奔丧的朋友讲述此事,也是在这之后的第七天,陈洪涛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进入到那片山林之中。

至此,音信全无。

(3)

“你怎么能断定这是来时的方向?”王震球将手搭在眉骨上,他微眯起眼看向张楚岚,异常齐整的树木将这片空间修饰的格外压抑,只是他的眼神精聚,看上去并不沮丧,就连言语中都透露出一种放松。

“宝儿姐说的。”张楚岚指指在旁边掏干粮的冯宝宝,听到自己的名字,冯宝宝一边拧开水壶,一边用鼻子轻嗅。

气味。

王震球随她的动作将嗅觉这一感官调动起来,但他只能闻到空气中植物枝叶慢慢腐烂的味道,除此之外他感受不到其他。这技能他学不会也求不来,无奈地耸耸肩膀,王震球虽然不怎么信张楚岚那小子,但冯宝宝的话多少他还是信的。

“你觉得我们已经开始失去方向了吗?”张楚岚没有选择吃东西,他小口抿了点水,随后就将背包又甩到肩膀上。

“还没有,但是也快了。”王震球凑近树干仔细地看,那模样几乎要把眼睛黏到树上,他看过一棵树后又朝着另一颗走过去,一连看了几棵才又走回来。

肖自在推推眼镜,似乎对王震球的话表示认同。

在这片树林中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方向,因为完全没有人来过,唯一的一条路是由他们开辟出来的,他们所决定的方向就是唯一的方向。但所谓的方向在理论上都是绝对的直线性,一旦出现弯折,那便意味着其中出现的变量影响了方向。一度的偏差或许只是脚尖微微的一个错位,然而量的积累会导致这个不起眼的角度变成绝对的错误指向,最终完成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循环。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不会有两棵完全相同的树。”王震球指着树干,“但这些树,竟然在慢慢地趋同。不是相似,而是相同。”

“这是……鬼打墙?”张楚岚摸着鼻尖问道,“陈洪涛难道是被困在这里了?”

“差不太多,只不过比那个好一点的是,我们能够……”王震球的话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他,而他自己则以一种难以置信地神情盯着他刚才指的那棵树。

张楚岚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掩住冯宝宝,肖自在注意到他的动作,镜片后的眼微眯。

“怎么?”

王震球把手收回来抱着肩膀,他盯着那树短促地笑一声:“我刚才刻在这里的痕迹不见了。”

“我们明明还没有走进去……”王震球喃喃道,“怎么会……”

“不是我们在动,而是这树林在动。”肖自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从我们踏进树林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开始动起来了,只不过是快慢不同而已。”

“你早就发现了?”王震球笑着问,但眼中却没有笑意。

肖自在的手按在王震球肩上,两个人身形不动,周边却隐约要腾起风来。张楚岚头疼地看着这俩人,现在情况还未明,这俩人说话又比术士还术士,张楚岚强压下心头的焦躁,打着哈哈把两个人拽开,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风动,是幡动。”肖自在推着眼镜露出一个并不和善的笑来,这个笑在此时显得犹为不合时宜,但总归是比两个人打起来要好一些,张楚岚跟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

“你们都在说什么?”一直没有出声的冯宝宝突然问道。

“宝儿姐,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们现在暂时被困在这里了。”张楚岚告诉她刚才的事情,冯宝宝走到王震球面前的那颗树盯着也瞅了一会儿。

“你们说的那个道道儿,是不是这个?”冯宝宝用手在树干上比划了一下,王震球问她刚才是否看到了。

冯宝宝偏着头看王震球,仿佛在思考这个刚才究竟是哲学意义上的刚才还是现实意义的刚才,最后她放弃思考:“不就是在这个树上,就在这里,一捺来长的白道道儿。”

其余的三个人愣住。

“张楚岚,你们三个在干什么?赶紧找人,找完人好回家,要不然下次出来,徐三儿又得唠唠叨叨半天。”冯宝宝看着发愣的这三个人挠挠头发,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她冲着肖自在问:“你那句风动幡动是啥子意思嘛?”

肖自在轻咳一声:“是仁者心动。”

冯宝宝抠抠下巴,这几个人都不爱好好说话:“还有啊,为啥子你们仨的炁都开始往外跑了?”

听到冯宝宝的话三个人赶紧调动体内的炁,果不其然,如果不是这样刻意地去感受,根本感觉不到炁正在像体外发散。这不同于平日使用异能时炁的消耗,而是一种无形的,几乎无法察觉到的流失。

“宝儿姐你呢?”张楚岚紧忙问她。

冯宝宝抬头似是感受一下:“感觉不到。”

“是没有还是感受不到?”张楚岚追问。

冯宝宝又使劲感受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感地哦了一声:“有的有的,就是像蚂蚁爬般,太小了。”

张楚岚点点头,心中沉下去。

其实在王震球发现这些树的古怪时,他们就已经晚了一步了。即使是肖自在,他也是在王震球发现的基础之上意识到。而这个幻境和炁体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当炁体被抽取的越多时,所看到的幻境便越多,直到完全陷入到这个幻境之中,炁也会被相应地作为养料所汲取。宝儿姐之所以不受影响,只是时间不够而已,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一样,他们都会陷入到幻境中。

那么陈洪涛……

恐怕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显然王震球和肖自在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表示应该让冯宝宝带路继续向前。

冯宝宝没有异议,而张楚岚则提出疑问:“我们为什么不趁机会离开?”

“你害怕了?”王震球问道。

“对。”张楚岚坦诚地回答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片树林的古怪,为什么还要继续前进?对我们来说,时间就是最大的杀器,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多待一秒,幻觉就会再加深一分,最终我们也会走不出来的。”

“我们显然都不是什么爱岗敬业的好员工,也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友善人士,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况且百分之八十可能性已经死了的人去冒险?”张楚岚试图说服他们,他并不在意那个陈洪涛的死活,如果哪都通只是想要尸体一个交代,那他有很多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冒险。”

“什么……”

“你刚才说了,冒险。”王震球此时按着肖自在的肩膀说道,不同于刚才的拔刃张弩,现在两个人仿佛真是什么亲朋挚友般,“我跟他,我们俩个,你以为为什么要来呢?”

“一个良性变态,一个变态中的自我管理者。”王震球指指自己又指指肖自在,笑得格外放肆,“你要怎么才能说服我们?”

王震球在拱火,这一点张楚岚最清楚不过。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和王震球动手,这个混球儿向来都是想要的得来太容易,只有吊着他的胃口,才不至于让他给吞得连渣都不剩。

张楚岚调整好状态,不同于刚才那个急切的自己,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王震球和肖自在,仿佛刚才那一切才是伪装。

“说服这个词显然是之于我的立场。”张楚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伸出两只手手背,又缓缓地握上一只,“你应该问,维持我们之间平等的筹码是什么?”

他将未握拳的那只手掌翻过来,手心的伤口赫然。

“不好!”王震球和肖自在的脸色皆为一变。

“宝儿姐!冲着四点钟的方向!跑!”

冯宝宝没有丝毫犹豫,犹如一道幻影蹿出去,而条件反射向前追赶的王震球和肖自在则被张楚岚拦住,没有及时躲避的二人被张楚岚身上的小白虫连带,即使是快速向两边撤开,也不免受到一些雷击。恰是这一刻的耽搁,冯宝宝已经不见身影。

“张楚岚,你够疯的。”王震球把发梢那一点烧焦的地方掐掉,他不怒反笑,又似乎对张楚岚的做法表示颇为有兴趣。

肖自在从旁边抹去身上那点残余的电流,看不出喜乐,到是那双猩红的眼里头,终于不再是之前蔑视的神情。

虽然小白虫是自己控制的,可这大头还是电到自己,张楚岚咬着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实际上掌心的伤口似乎被烧焦,痛得他抓心挠肺。

这逼装得可有点大了,张楚岚倒吸着冷气想到。

“你们不是想冒险吗?”张楚岚哼笑两声,“如你们所愿。”

“你就不怕我们恼羞成怒,然后再毁尸灭迹?”肖自在的肩微微佝偻,提到那个字时,他手指有些发痒。

“那我能怎么办?”张楚岚摊手耸耸肩,“垂死挣扎一下呗,毕竟黄泉路上不好走,怎么也得有个作伴的。”

三个人都短促地笑一声,显然刚才的话半真半假,说的人有心无意,听的人有意无心。

“走吧,事已至此,现在不往前去,都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4)

三个人向树林深处走去,头顶依旧有阳光倾泻下来,只是那种温度根本不足以驱散树林中经年累月的阴冷。

“你们认为被抽取的炁去到哪里了?”沉默前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事实上张楚岚知道单独和这两个人相处时,话越少对自己越有力,但不知是环境的因素还是林中的古怪让他意识到孤军奋战并不是目前的最优解决方案,他主动开口问道。

“两种可能。”王震球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种,这片树林是靠炁作为养料生长的,所以必须要靠抽取我们身上的炁,以此转化为自身的能量。”

“第二种,人为因素,有人在这里布下阵法,将阵法吸取的炁再转化为自身所用。”

王震球按下一根手指。

“只不过异人在世界上本来就是少数,而愿意到这种深山老林来的异人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仅凭这些炁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一片树林的生长。”

肖自在在一旁点头,跟在后面的张楚岚也点点头。

“而同理也可得,在一个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地方布下这样一个阵法,用愿者上钩这个说法都未免显得有些牵强了。”

王震球侧过脸:“所以你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什么了吗?”

目的性。

张楚岚在心中默默念到。

不是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性,而是这片树林存在的目的性。

突然最前面的王震球停下脚步,他抬起手,肖自在和张楚岚也跟他停下,两个人同时摆出防御的姿态。

沙——沙——沙沙——沙沙沙!

树叶被踩踏的频率越来越快,很显然是有什么正在向他们奔来。

“是动物?”

“不对。”肖自在的嘴角勾起,“是人。”

“感受不到炁,是个普通人。”张楚岚虽然这样说,但是身体并没有放松。肖自在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他似乎对此有些失望。

“呼——呼——”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与此同时,那个奔跑的人也看到他们,逐渐停下脚步。沉重的呼吸在这片林子中被逐渐放大,张楚岚也不自觉地大口喘息起来,直到肖自在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才猝然屏住呼吸,缓慢调节成正常的频率。

那是个看上去和张楚岚差不多年龄的男孩,身后硕大的背包加重他的负担,在停下来喘气的这片刻中,他必须弯着腰才能控制自己不断颤抖的双腿支撑住,他吞咽下口水,两只冷冰冰的眼盯着他们三个人。

“你们是谁?”

王震球先笑出声,随后是肖自在,最后是不明所以但仍要跟着笑的张楚岚。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五十米左右,显然那个男孩认为自己仍在足够安全的范围之内,所以除去这么一句毫无作用的话之外,他完全没有任何的防范。

张楚岚盯着一直在甩手腕的王震球,这个男孩是个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就绝对不能用异人的手段去对付。王震球绝对不会顾及这个男孩普通人的身份,上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能公开使用异能,张楚岚完全相信这个混球儿脑子里根本就不把这种规定当回事。

果不其然,在王震球的手腕甩到第十三下时,他猛然窜出去。张楚岚在心底的“卧槽”还没有骂完全,身体就也跟着他奔出去,倒不至于害怕王震球会杀死这个男孩,只是暴露异人的身份会让回公司之后的报告异常难写,一想到徐三徐四那俩货肯定不管,宝儿姐又指望不上,张楚岚就觉得一种养家难的酸楚油然而生,不自觉地在心里又多骂几遍王震球。

“球儿!”

手掌与男孩脖颈的距离只有不到两厘米的距离,男孩额角的汗还没有低下,他脸颊边细碎的头发被掌风吹起,几乎是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黄色头发的男人就闪到自己的身边,而另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则也是这一刹那紧握住男人的手腕。他不受控制地张大眼,刚才的冷光粼粼已然波动不已。

“他就是个普通人。”张楚岚压下声音,王震球刚才那一掌的力道其实并不大,他在拦住的时候就发现了王震球只是在试探这个男孩,“别……”

张楚岚本想说别节外生枝,只不过这个词放在王震球和肖自在身上都像是个笑话,他轻咳一声把这句话咽回去。

“你是谁?”王震球将手收回来,他似是无意地从张楚岚身上看过,然后意味不明地摇摇头。张楚岚没有理会,只跟着这句话看向男孩。

男孩不傻,这俩人的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后面的那位虽然没动手,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盯得他不禁别开眼不愿与其对上。他捏着拳朝后退两步:“我叫陈从。”

陈从。

这名张楚岚硬是念了三遍才不觉得那么绕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孩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反看向张楚岚:“你们是谁?”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张楚岚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梁静茹给的他勇气,讨价还价这种事在实力绝对碾压面前根本不存在任何价值。

“一人一次。”陈从坚定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们揍你?”说到揍这个字眼的时候,陈从的眼睛朝右侧瞥了一下,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虽然他的身体并没有动作,且他本人的表情也显得那么临危不惧。

张楚岚仿佛看到第一次见到宝儿姐时的自己,原来是真的挺傻的。

“揍就揍。”陈从冷笑,“又死不了。”

刚才的话张楚岚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他,现在到是真想动手了。这是哪家的熊孩子!

冷静下来张楚岚才哼笑一声,陈从确实也聪明,刚才他跟王震球的动作表明他们的底线就是保证陈从活着,而陈从也正是在获得到这一信息之后才敢和他们提出这种要求。

“死不了又让你开口说话的方式有很多。”王震球笑眯眯地说道。

陈从显然对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更畏惧,人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很直观,在他的认知中,这三个人,站在后面还没说过话的最危险,但那个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兴趣。

不是单纯的不好奇,而是压根就没有将他归入到需要精力去理会的行列中。像是从制高点俯视,那个男人的眼神中带着怜悯和另一种可以被称之为的嘲讽的神情。这是一种很矛盾的神情,然而却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体现得异常冷漠又狂热。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中,陈从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以“人”这一身份存在的呢。

“你何必要这么麻烦。”陈从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如果你我只是想获取所需信息,那我按照我的方法来就是,既节约时间又节省精力——”

“毕竟,在这片树林中的时间越长,对你们才不利。”

陈从冷笑道。

(5)

“咳……我知道你们的身份……”陈从没有躲避张楚岚的拳头,事实上他也躲不开,硬生生地挨上一拳头,他吐出嘴里的血沫子,“咳……咳……异人……”他舔着嘴巴里被牙齿磕破的地方,小声嘶哈着,神情却很平静。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一次没有轮到王震球动手,张楚岚就捏着陈从的下巴问道,他用的力道很巧,而手指也刚好卡在陈从被打得松动的牙齿那里。张楚岚是个不喜欢秘密的人,如果说刚才耐着心思和陈从绕弯子算是对普通人这个身份的一种忌惮,那么现在就是他对这个知道异人的“普通人”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刻。

陈从的嘴无法合拢,血水一部分溢出口腔而另一部分则被迫着咽下去,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到你们……你们这些人的存在……”

“张楚岚,你也有这么冲动的时候。”王震球到是对陈从话的没什么触动,反而对张楚岚的反应很感兴趣。

张楚岚的脸上此时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心底不是恐慌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莫名生出的恶心。他痛恨这种被窥探的感觉,更痛恨自己对这样的窥探根本没有能力去察觉。他松开陈从,滴在手背上的血水抹在陈从的衣服上。王震球说得对,他确实冲动了。

“哪都通的公司……你们还是哪都通的人……”陈从活动着下巴,说实话他从小打到还没有挨过这样的揍,他也有些后怕刚才跟这两个人说随便揍的时候。

“看样子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王震球微微弓起身子盯着他说道。

“我还知道,你们是来找陈洪涛的。”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就连肖自在都不免看向他。

“你不会想说你是他儿子吧。”

“怎么不行啊?”陈从终于露出一个冷笑之外正常的笑来,只不过挂在嘴边的血实在是降低这种笑的美感,“四十几岁的男人就算不结婚总该也能有过女人吧,我妈不过是看不上他那不争气的劲才没告诉他。要不是我从家里翻出来他俩的合照,我还真信我妈说的,亲爹是隔壁跟她眉来眼去的李大爷。”

“陈洪涛是个异人,这事是我自己查出来的,连我妈都没告诉。你能理解那种十四五出头,突然发现自己亲爹不是隔壁的秃头猥琐男,而是一个有着酷炫异能的异人时那种心情吗?”陈从这会儿话多起来到有些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他摸摸人中,不知不觉一道鼻血也淌下来,他随手抹掉。

张楚岚在心里不屑地切了一声,那有突然有一天你回家发现自己爷爷坟被刨了尸体没了,然后一个看似长得漂亮实际扛着铲铲就想埋你的女孩说,其实她是你爹出轨生的娃刺激吗?

“我查了他四年,好不容易想我快要成年,打算跟他见一面的时候他却失踪了,而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片树林。”陈从指着脚底下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笑,年轻人柔软的壳总是看似竖满利刃,实际上却把自己刺得伤痕累累。

陈从小声地吸了一口气,他搓着自己指尖干涸的血迹:“我刚才见到他了,就在那边,他就靠这一口气吊活着。谁能想到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爹,竟然就是最后一面。”

“这片树林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本来想拿这事吓唬吓唬你们,谁知道你他妈下手这么快。”陈从看着张楚岚笑笑,“算是我高估自己了。”

“你刚才为什么跑?”张楚岚对他讲述的事情不置可否,不必要的同情心在某些时候是致命的,更何况他对同龄人悲惨的青少年故事真的没什么感悟。

“亲爹死在眼前,这片林子还这么邪乎,跑就说明我还有理智,不跑那才是真的傻了。”陈从现在倒是放松下来,他说话的语速逐渐加快,很显然之前那种略带装逼的风格并不是他平时的样子。

“你胆子也不小,他就失踪在这里,你还敢跟着找进去。”王震球的这句话听不出语气,陈从就也只点头应和。

“你怎么这么确定陈洪涛就是你爸?”一直都没说话的肖自在也凑过来,看见他陈从就不自觉地往后缩。

“一开始我只觉得他跟我妈年轻的时候有点事,毕竟这么些年也没见我妈留过谁的照片在家里。自打我注意起这事,我就时常观察我妈。我发现她有一个存放重要东西的档案袋,那里面一般装的都是房产证之类的东西。后来趁她不在家我就在那堆文件中翻出了一份亲子鉴定。”陈从一口气说下来,他发现肖自在挑眉示意他继续,咽口唾沫又继续说,“这东西陈洪涛肯定不知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人就是陈洪涛,后来旁敲侧击的问我妈,我妈可能也觉得我大了,这事无所谓就跟我说了。”

“哦……”肖自在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张楚岚觉得肖哥不是这么一个会对八卦有兴趣的人,他用眼神询问肖自在,而肖自在只是摆摆手,“也没准你妈就是拿他骗骗你。”

“后来我调查的时候自己又做过一次鉴定。”陈从对肖自在的突然感兴趣也有些疑惑,“亲爹,是亲爹啊。”

肖自在没说话,掏出来手机不知道在点什么,这深山老林没有信号,就算是二壮也没有那么通天的本事。

“临来之前我托二壮帮忙查查陈洪涛这个人,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底子……咳……”发现王震球和张楚岚都在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自己,肖自在轻咳一声,“二壮这姑娘也很实诚,但凡是网络上能查到的关于陈洪涛的信息,她全部都发给我了。”

肖自在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一份医院的电子病例出现在上面,而名字恰好就是陈洪涛。

“说来也凑巧,我在里面翻找的时候就‘恰好’看到这份东西。”

三个人凑近屏幕,突然脸色俱为一变。

张楚岚飞快地钳向陈从,然而陈从却身形诡异地向右后方撤去,虽然没有异能,但显然他曾经习练过体术,动作之迅捷就连张楚岚都没有逮到。

“你他妈究竟是谁!”

病例上显示陈洪涛患有无精症,这个男人根本酒没有生殖能力!

“说来说去这么多,你们竟然还把重点放在我的身上。”陈从的语气没变,只不过听上去似乎运筹帷幄,并不担心张楚岚他们对他进行攻击,“看看你们周边的环境吧。”

听到陈从这样说,张楚岚一边警惕着他一边分身去看四周的树木。

“怎么……”

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树木竟然正在变得密集起来,而刚才陈从来的方向的那条路,已然变成一层密不透风的树墙。

“我从一开始就提醒你们,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对你们越不利。”陈从略带嘲讽地摇摇头,“自大狂们。”

说完,陈从的身影就从林中隐去。

“他是普通人,根本就不受幻境的影响。”

“如果这些树木全部聚集过来。”张楚岚看着这些树,雷光在掌心汇集:“陈洪涛就是我们的下场。”

“你在这种幻境里用炁就是送死。”王震球说道。

“总比在这里挤死强。”张楚岚心里也没有底气,但是真让他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他不甘心。

“肖哥你也不管管他。”王震球这么说着,表情可却没看出一点着急,“这都是生死存亡了。”

肖自在无奈地耸耸肩膀,走过去按住张楚岚的手臂。

“算咱们福大命大。”肖自在指指头顶上,“有吉人相助啊。”

轻轻巧巧的从树杈上跳下来一个人,那人的小辫子上挂了几片树叶,不过也不耽误骚包的劲儿,身上穿着跟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背带西服裤和白色衬衣,还没等他转头,张楚岚张大嘴巴:“老青?你怎么在这?”

“本家有个人跑到这来了。”诸葛青眯着眼的微微张开,“我是来逮他的。”

(6)

“你说那龟孙儿是你本家大侄子?”张楚岚撇着嘴摇头,“你们家这辈分是有够乱的。”

“诸葛家人丁旺盛,出现这种年龄差不多却差辈分的事情很正常。”诸葛青把自己头顶上的叶子摘掉。

“那小子真名叫什么?””

“诸葛从。”

“忘姓不忘名。”张楚岚鄙夷地哼一声。

“你就这么进到这阵里来,也不怕走不出去?”

“一个障眼法,我已经找到阵眼了,现在正托那姑娘在那看着。”

“你碰到宝儿姐了?”张楚岚紧忙问道。

“我到这的时候正看见她没命似地往外跑,拦住她可没少费心思,一问之下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进到这个阵里了。”诸葛青笑笑,“走吧,我先带你们出这个阵,你们跟在我后面,按我的步子走。”

“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摆出这么大的阵来?”

走完最后一步,眼前的景色一瞬间如同融化般地消散下去,张楚岚打量着四周的景色,头顶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已经有些黯淡下来,而他们也已经走入树林深处,很明显他们待在阵中的时间要比实际时间慢一些,而移动的空间却更大一些。

诸葛青抱着肩膀,显然他对自己的这个大侄子并不怎么了解,只是在来之前听父亲说起这个孩子的事情。

“这只是一个小阵法,从理论上来说,你只要掌握好五行八卦,想要摆出来并不难。”这个阵法的目的就是困住人,使人产生幻境,而主要目的就是消耗对方的体力。”诸葛青停顿一下,“但是这个阵不一样,严格来说,这是两个阵重叠起来。”

“我们现在还身处在这个大阵之中。”

“诸葛从为怎么会想要摆下这个阵?”

目的性。

“诸葛家也不完全都是术士,武侯神机虽然比不得神机百炼那么‘出神入化’…”诸葛青在说道后面后面这个词时明显加重语气,顺带着还有一声不甚明了的轻哼,张楚岚无奈地抓抓头发,“修习的也不在少数。但你也看到了,诸葛从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能掌握武侯神机的全部,他也依旧没有办法去驱动这些。”

“他最需要的就是炁。就像是去给汽车加油一样,他把这些吸取来的炁储存起来,然后再用以操控神机。”诸葛青此时并没有笑,甚至他难得正色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他自身无法使用炁,我敢肯定,在神机这方面,诸葛家根本无人能出其右。”

“你知道在诸葛家,虽然所有人都劝说他没关系,毕竟并不是所有诸葛家的人都能成为异人,很大一部分也会成为普通人,然后融入到普通人的社会。但对于他来说,这就无异于宣告,其实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诸葛青坦然地指指自己,他将诸葛从和自己归为一类人,“要承认自己其实没那么优秀或者说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你们这种人活的累……”张楚岚垮着肩膀摇头。

“我这就算是想得开的。”

“哎,我可听说你在碧游村的时候跟人姑娘面前哭……唔!恶!”

张楚岚呸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巴,抹着嘴巴恶狠狠瞪旁边那一副好似云淡风轻孰事不知的男人。

想开个屁!

“对了,刚才忘记说,陈洪涛并没有死,只是被诸葛从打晕扔到树底下,我刚才顺道‘捡到’,就放在阵眼旁边了。”诸葛青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巴。

张楚岚冷漠.jpg

“既然这个阵只要不进入就没什么危险,除去我们几个嫌的蛋疼的估计没什么人会来,那这个阵破不破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张楚岚想他现在的唯一目的应该是带着陈洪涛的尸体离开,然后永远不再回到这个地方。这简直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最优方案,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陈洪涛。不管是陈洪涛的理由,诸葛从的理由,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你说的没错。”诸葛青沉思一下,他演技浮夸地突然拍手,仿佛想到什么般地说道,“对了,忘记跟你说,陈洪涛并没有死,他确实被吸取不少炁,但还不到力竭而亡的地步,主要是又饿又累,被诸葛从给扔到树底下了。刚巧、被顺道、路过、的我、给捡到了,现在就放在阵眼边上,跟那姑娘在一块呢。”

诸葛青略带期待地掀起那双难得睁开全的眼皮,冲着张楚岚眨了三次眼睛。

张楚岚:***

“宝儿姐!宝儿姐!”

张楚岚热情昂扬地冲着冯宝宝跑过去,正在啃食最后一包食物的冯宝宝敏锐转过头,然后以极其精准的力道准确将洛阳铲扎在张楚岚的面前。

“宝……宝……宝儿姐……”

“慢死喽。”冯宝宝弓着背走过来把铲子拔起来,她看看铲子头上带的土,寻思果然还是以前的那种铲铲儿好使一点。

“你说的阵眼就是这具尸体吗?”王震球指着树下那具明显衣着古旧的尸体问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具尸体身上。

肖自在推着眼镜,他不喜欢尸体,他比较喜欢把人变成尸体。

“只要将阵眼毁掉,这个阵不就不存在了?”

“确实是如此。”诸葛青这样说着。

“那这个好办,宝儿姐把你铲儿借我一用。”张楚岚说着就拿过冯宝宝手中的铲子,先是冲着尸体拜了拜,随后又说些不要怪罪之类的客套话,最后高扬起铲子,顺势就要向尸体的头颅砸去。

“停下!”

所有人都转过身,诸葛从突然出现在身后,他的神色仓皇,全身都在颤抖。

“叔!算我求你!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小从,你跟我回家,肯定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诸葛从嘲讽地哼笑一声,这其中带着更多的是无奈,“如果有,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不问自取即为偷!”诸葛青的口气也逐渐强硬起来,“你偷得了这一时半刻,你偷得了一辈子吗!”

张楚岚没有心情看他们的家庭伦理剧,趁着诸葛从正在那里和诸葛青纠缠,张楚岚重新挥舞下铲子。

诸葛从的余光捕捉到张楚岚的动作,然而他并没有更加歇斯底里,反而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不好!

诸葛青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转身要叫停张楚岚的动作,然而比他更先一步的是冯宝宝。

“瓜娃子呦!”冯宝宝拍着张楚岚的脑壳,张楚岚被她打的一愣,动作自然就停下来,“你敲下去,死的就是我们了。”

诸葛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计划落空而感到气急败坏,他看着诸葛青,即使嘴中称呼他为叔叔,但实际上,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鄙夷。

“我们才不是一种人。”诸葛从一边向后撤一边说,眼中流泻的冷光赋予他年龄之外的痛苦,他或许在面对这个和他毕竟血脉相连的人时,还会有那么一丝丝挣扎,“你得到的,太多了。”

诸葛从说完便开始朝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跑去,没有人去追他,因为就在刚才,诸葛从离开的同时,他们感受到有数十股不同的力量在跟随他离开。

“就知道他一个人没这么大的本事。”诸葛青的话听不出喜忧,只听得在这句话,一声幽幽地叹息。

“这古尸上有什么东西?”张楚岚挠着冯宝宝刚才敲打过的地方问道。

“引线。”王震球替冯宝宝回答了这个问题,后者认同地点点头,“那小子,在这底下埋的是炸药。”

“我靠!”张楚岚猛地窜离那具古尸,要真是刚才那一铲子下去,也不知道诸葛从在底下埋了多少,就凭他们几个虽说伤不至于太重,但疼肯定是要疼一阵。更何况,炸山的动静要是传出去,可就真不是小事了。

“你们诸葛家的人是不是都戏精出身,这么大会儿功夫这小子都变了三套脸了。”张楚岚心有余悸地说道。

“谁家还不长几根偏杈。”

“我去诸葛青你这也太护犊子了!”

诸葛青盯着诸葛从刚才消失的方向,半是玩笑地感慨着:“谁叫我得到的多啊……”

(7)

地下埋着炸药,这事情的性质一下就变了,公司将此事全权接管过来,而张楚岚他们几个则更是乐得这其中没自己什么事。

陈洪涛经过几日的休息之后逐渐恢复意识,从他的口中张楚岚等人了解到他去到山林中的真相。

在陈洪涛与友人的那次小聚之后,他就反复想起这件事情,尤其是发现自己与那具古尸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远之后,他总认为这是在暗喻着什么。

又或者说是这具古尸在向他传递着什么讯息。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洪涛很亢奋,他这碌碌无为的几十年像是一下子找到奋斗的目标,也许这正是一个机会,可以证明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持续做的那个梦是真实存在的。人对于这种虚幻照射进事实的可能性总是保持着一种难以估量的热情,就像是古人不遗余力地想要证明鬼神的存在,而陈洪涛则是费尽心思地想要证明他与这具古尸之间的感应他人生新航线的起航点。

一旦动起这种心思,陈洪涛几乎要夜不能寐,与其让这种感觉折磨自己,到不如是亲自去看看。

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让他怯于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在和公司请了两天的短假之后,他只身进入到山林中。

陈洪涛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深山老林和踏青树林之间的区别,以至于他真的空着手走进那片树林之后,在炁被抽取殆尽前,先一步饿昏过去。期间的事情不用赘述,陈洪涛切身体会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是怎样的感觉,当他在病床上迷蒙着眼醒来时,他用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由此,陈洪涛的事情告一段落,,肖自在这次出来行动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提及此事,到是让张楚岚觉得甚为疑惑,再三旁敲侧击之下,肖自在透露老窦已经替他准备好另一个任务,张楚岚表示理解理解。

王震球出乎意料地在第二天早上就坐飞机离开了,据知情人士透露,飞机方向似乎并不是西南,而西南负责人则也正因此事试图与王震球取得联系联系……未果。

“说起来,这具古尸……这位前辈也是一名术士。”张楚岚倚在宾馆阳台的栏杆上抽烟,自打进到山林里他还确实一根都没有抽过,不过他的烟瘾也没那么大,紧张的时候想不起来,放松的时候倒是有点嘴馋,“你说术士能趋吉避凶,早在百年前,他怎么就没算到自己有这么大一劫难?”

诸葛青站在上风口,初夏的风吹得人都倦怠起来,他眯着眼看远处的山影:“你怎么能得知他就是没有算到呢?”

“算到了还……靠!”张楚岚猛地被烟呛一口,“咳……就算他知道自己百年之后有这么一劫,他也安排不到这么细致啊!”

“陈洪涛的事情一直都是在以他自己的角度讲述,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位前辈一直在给他托梦?从陈洪涛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算起,他大大小小的梦无数次,就算他真的心有执念,但他从未动过要去亲自看一看的念头。为什么最后一次,他会有这么大的愿求?”诸葛青将这些问题罗列出来,两个人都在思索。

“积累,当这种暗示到达一个临界值的时候,就是最恰当的时候。”

“他选定陈洪涛总不能就是小时候那一眼万年吧……”张楚岚小声叨咕着,“万一陈洪涛要是不上他的钩,这不就全都白费了。”

“要不说前人的智慧无穷,传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其实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诸葛青摇头笑笑,“陈洪涛,你,诸葛从,这三点看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而实际上,陈洪涛和你之间的联系是哪都通,你和诸葛从之间的联系是我,而诸葛从和我之间的联系是血缘。”

“在跳出这样的顺序之后,如果我跟你说,我之所以回到这片山林追诸葛从是因为在老王那里得到的消息,你会怎么想?”

“怎么还有老王的事!”张楚岚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却已经有所盘算,“你从老王那里得到消息,老王的消息来源无外乎家人和朋友,由此也可知这条消息一定是和钱有关,并且是一笔足以让他们这些人都感兴趣的钱。”

“而这笔钱与诸葛从也有联系,按照诸葛从目前的行为来看他所图并非为钱,所以可以将这笔钱认为是诸葛从投入的。”

“显然这并不是一笔光明正大的投资,能让王道长重视起来的事情,说明此事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并且是负面影响。”

“然后……”张楚岚的推理到此处卡住,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衔接下去这里面缺少了一出很关键的联系。

诸葛从的目的性。

诸葛青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基本都正确,只不过诸葛从投入的并不是钱,而是一种被称为‘龙鳞’的东西。他在黑市将这个既无实体也无实名的东西炒到一个离谱的天价,然后放出消息,透露出在某一处可以找到这个东西。而这个地方,就是那片山林。”

“你之前说的很对,他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是做无用功,然而当他在陷阱中放置下一个诱饵时,所有闻到腥味的人都会聚集到这里。普通人无功而返,而异人……”诸葛青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是想说那位前辈连这些都一块算到了吧。”张楚岚拿烟的手微微颤抖,“你们术士还给不给我们一点活路。”

“你放心,这种烧命的玩法,一般人舍不得用的。”诸葛青隔着眼皮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值得吗?”

诸葛青舒口气:“谁知道呢……求仁得仁,也算是值得了吧。”

张楚岚把烟头掐在阳台的栏杆上,火星和微凉的金属碰撞,发出滋啦细小的声响。

“最后一点。”诸葛青异常认真地说,“在我刚才提及都的所有之中,有一个存在,是在我们所有人之前获悉这条消息的。”

张楚岚的眼眸暗下,他捏着已经熄灭的烟头,许久才说出那个名字。

“哪都通。”

END

 

*感谢大家能够读到这里,对人物性格的把握,对故事节奏的把握都仍然有很大的欠缺,一开始的构思之宏大让自己都忍不住拍大腿说怎么能有这么牛逼的想法,然而真正写上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理想大破天际。我一直在试图向大家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很显然我的水平并没有我自己期盼的那么高,写完之后只能感慨这个脑洞……真的就是个洞啊摔!

*鸡血两个晚上的产物,希望能够吸引你阅读这个故事,当然如果能够向你成功安利《一人之下》这部超棒的作品就更好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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